一直没有告诉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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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四年前，象所有俗得无法再俗的电视剧镜头，女主角的书掉在地上，被男主角拾起，于是有了初次的邂逅。就是这样一个情节，一个很普通的早晨，在公司大楼的入口，我认识了现在的老公。记得当时他吹了吹书皮上的尘灰，把书塞到我手里，我正准备说声谢谢，他却已经风一般地转身走掉了。不仅没有象常规剧情发展那样，说些"你也喜欢这种书"之类的寒喧，也没有在回眸中留给我一张青春绽放的笑脸。而我，却在那背影里有些痴了。有几行文字忽然在我心里漫延开来，"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谁说的，张爱玲吧。说得真好。一到办公室我立即向周围的同事打听，公司这几天是不是在招聘新员工。在得到确切的证实后，我的心里一阵一阵地激动起来，开始憧憬和幻想着与他的再次相逢。暗捺不住的喜悦和忐忑让我不由得一遍遍地抛起硬币，用这种百无聊赖的方法来掐算着他是应聘人员，还是往来单位的职员，是被聘用，还是被淘汰。果然，他没有负我所望，在我主动请缨迎接新员工的那个早上，我又见到了他。我们二十人分站在大门两侧，向新员工表示着问候和欢迎。他就夹杂在几十个新员工中间，虽然隔着老远，但我还是能够用不佳的视力扫一眼就搜索到他。没有穿工作服的他在人群中更显得俊朗挺拔。他随着人群慢慢地朝大门走来。终于，他站到了我跟前，我等待着他说声"嗨，是你"，然而，他握了我的手，之后擦肩而去，丝毫没有认识我的迹象。虽然枉费了我霞光万丈的笑容，但是喜悦终究是大于失落的。毕竟，于千万年之中，他来到了我的身边。接下来的日子，我起床都特别地早，每天早早地在公司隔壁的豆浆店占一个靠窗的座位，一边吃着早点，一边等待着他从门前经过，然后奔过去跟在他后面，一起跨进公司大门，挤同一部电梯。我暗地里打听着他的名字，他工作的部门，却一直未能如愿。那时他还没有号牌，公司的新员工通常要试用一个月后才能领到号牌，所以在这个总部就有一千人的大公司里，我无法很快地收集到关于他的信息。直到好友惠惠告诉我跟踪他，看电梯停在几层，我才惊觉平日里冰雪聪明的女子
    这时候竟变得如此笨。早该想到的。
    我的办公室在５层，上面还有３０层。早上我照例和他挤同一部电梯，我缩在电梯的一角，为了不让较熟悉的同事看到我。这样一直载到２７层，我才混在几个员工中间，尾随他跨出了电梯，直到看见他走进了电脑部。
    从那天起，很自然地我的电脑就开始有了这样那样的小毛病，然而每次下来维修的，都不是他。我一次又一次地期待，一次又一次地落空。终于在一个月后，在几次看似不经意的瞟视中，我准确地看清了他新号牌上的名字：丁蕤。自从知道了他的名字，才发现这公司里谈论他的人还真不少，尤其是公司里那些嫣红姹紫的女孩子们。从她们的口中得知，丁蕤刚从德国留学归来，目前负责公司的电脑传真系统。这个系统在公司刚试运行三个月，是公司自动化办公的一项新举措，可以用电脑发送传真和电子邮件，对方可以用传真机或电子邮箱接收。公司绝大多数员工还没有接受这个新玩法，然而对于对电脑颇感兴趣的我，早已经使用得十分熟练了。平日时跟惠惠等闺中好友发送邮件就是仰仗的这个系统。我删掉了这个系统里所有的信件，然后打电话给电脑部，找到丁蕤，告诉他我的电脑发不了传真，请他下来帮忙瞧瞧，并指导我这个新手如何使用。我感觉到幸福的小船就要启航了。丁蕤在预定的时间准时出现在我办公室的门前。我倒好了茶水，搬来了椅子，刚刚在他身边坐下，这时候经理一个电话将我叫进了他的办公室，说是讨论下个季度的设计方案。这一讨论就是两个钟头，直到下班时间，我才得以放出来。此时的办公室里空荡荡地一个人影也没有，丁蕤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我的心里也空了似的，鼻腔里一阵阵酸楚......
    然而奇迹却在第二天突然地降临了。
    当我打开电脑传真系统的收件箱时，竟有一封这样的来信，"夏小茜，你的电脑故障我已经帮你排除，只是很抱歉昨天没有时间指导你如何操作。如果你确实想学，我随叫随到，条件是，请我喝一碗豆浆。丁蕤"
    我一遍一遍地读着来信，简直无法相信这突然而至的喜悦，直到电话里响起了丁蕤朗朗的笑声，我才确信这一切是真的。后来丁蕤频频跟我约会，于是不久，我就在众多女同事羡慕的眼光中，正式成为他的女友，继而是他的新娘。婚宴上，朋友们追问他为什么公司有那么多优秀的女孩，而他偏偏选中我时，他一如我追问他时一样，笑着说一见钟情，这个回答着实让这个有点小资有点傲气的我觉得很甜蜜也很风光。至于之前的那些小秘密，我就将它们悄悄地埋在心底，闲暇时慢慢地回味，偷偷地乐了。而每次看到我和惠惠诡异地笑作一团，丁蕤总缠着我问个不休，而我，只能是故作姿态地打发他：这是我的小秘密，不要让我说出来......然后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满脸问号时发痴的表情。平淡而温馨的日子一年又一年，丁蕤的宽容和体贴，始终让我倍感幸福和骄傲。我一如继往地守着我的小秘密，知足地栖息在这个风平浪静的港湾里。谁也不曾料到，这样徐风暖阳的港湾里也会掀起惊涛骇浪。那是一个淡蓝色的信封惹的祸。一次整理书橱时，它从丈夫的硕士毕业论文里滑落出来。淡蓝色的信封，密封着，上面没有邮票，没有收信人，也没有寄信人，只有一支烫银的玖瑰和四个熟悉的字体：珍爱一生。我的心顿时揪成一团，那里面装着的，是他的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或者是全部？总之，那是他从来没有告诉给我的秘密。尽避我的自尊和涵养让我没有去拆开那个信封，也没有拿着去质问他，尽避我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去相信丁蕤，但它终究还是在我心里投下了阴影。我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疑神疑鬼，开始变得有点喜怒无常，喜欢故意找茬挑起争端来验证他的真心。当然偶尔也轻言细语、引经注典地跟他灌输一些忠于爱情忠于家庭的大道理，我希望丁蕤能从我犀利的言辞中察觉什么，并主动向我坦白什么。他显然是有察觉的，但他什么也没有坦白。他终不肯承认对我隐瞒了什么秘密。反而对我的不信任，他流露出越来越多的伤心和失望。暴风雨终于来了，在一次记不清事因的争吵中，他开始对我大吼大叫起来，把我推到门外，叫我再也别回来，被宠惯了的我哪受得了这样的委屈，一赌气"离婚"两个字就脱口而出。"好，我等着。"丁蕤的回答让我伤心欲绝。"这下称了你的心了，去找你那个'珍爱一生'去吧。"说完泪流满面地狂奔而去。没过一小时，丁蕤就在惠惠的单身公寓找到了哭得肝肠寸断的我。任凭他怎样解释怎样承认错误，我依然倔犟着不肯让步。一连几天，我都住在惠惠的屋子里。看着丁蕤心急火燎的样子，我一边觉得心疼一边又很解恨。离家的第五个晚上，惠惠拉着我从外面散心回来，快到家门口时突然被一个电话叫走了。我独自推开房门，刹那间一束温暖的烛光从门缝里倾泻出来，烛光瓓珊处埋着一张憔悴不堪的脸，看着他削瘦的面颊和眼中闪闪的晶莹，我的心痛得象刀割一样。我直想冲过去抱住他，可又嘎然止住了脚步。我瞥见了桌上那个用彩烛围成的圆圈里，正静静地躺着那个淡蓝色的信封。"茜，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对你发那么大的脾气，我知道错了......如果你一定不肯原谅我，一定要离开我的话，请你在了解我的故事后再决定，好吗？"他把那个信封撕开，推到我面前。我把头扭到一边。他不得不将信封里面的纸张抽出来，塞到我手里。从行文的格式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一张张从网上下载打印出来的信件。
    "From:yaqii
    To:rainbow1008@163
    Date:1999-03-2512:15:25
    Subject:一见钟情
    惠惠：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你体会过那种心跳吗。今天我简直太兴奋了，早上我遇到
    了一个男孩，我肯定他就是我一直等待的那个人。不过，还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
    的......"
    接下来的每封信的开头同样是寄件人、收件人邮箱地址、日期和主题。
    "惠惠：......他没有认出我来，不过我还是很开心，以后可以经常看见他了！
    ....."
    "惠惠：......我每天早上在豆浆店等着他出现，然后跟着他进公司，跟
    着他挤同一部电梯。不过我不敢正眼看他，要是被他笑话，那我就没脸见人啦....."
    "惠惠：......这些天我揽下了所有需要与其它部门打交道的工作，甚至跟我毫不相干
    的员工问卷调查，我也抢着帮别人做了。可还是没有查到他在哪个部门......"
    "惠惠：......他在２７层下的电梯，电脑部的。哈哈，这做贼的感觉还是蛮有意思
    的......"
    "惠惠：......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每次来修电脑的，都不是他....."
    "惠惠：......他叫丁蕤......"
    "惠惠，快给我支招吧，我经常在电梯里听见女同事谈论他，我的敌人会
    越来越多的......"
    "惠惠：.....我决定明天就把那个传真系统弄坏，然后叫他来修.....快告诉我明天穿
    什么衣服，要不要喷点香水什么的？......"
    "......"
    天！那居然是当年我用电脑传真发给惠惠的信件。
    "这，这，这怎么会在你手里？"
    "你不是让我修过电脑吗？"
    "可我已经把所有信件都删掉了呀？"
    "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不过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丈夫轻轻把我搂在怀里，"之所以
    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想替你留住那份你一直引以自豪的小女子的骄傲。
    从那时起，我就告诉自己要用心呵护你一辈子。你说这样的一份感情，值不值得我珍
    爱一生?"我又羞又愧，又哭又笑地早已哽咽不能言。
    烛光中缓缓响起那首如梦如幻的歌曲，"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象朵永远不凋零的
    花．．．．．．"